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会上一些奇怪的船。

众非众 28 无法视而不见的人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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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8 无法视而不见的人们


宁向贤这个名字,南奇维还真听说过。

但原因归根结底不是因为他博闻强记,而是这个名字出现得太过频繁。

一旦有东西频繁地在你眼前闪烁,你多少也会记得一点——无论是所谓“天才”,还是他如火流星一样的迅速坠落。

“我听说他遇到了事故。”南奇维说道,“以后不能再拉小提琴了?”

“是的。”罗梁说。

“他在这家医院里?”南奇维的好奇心像跟着鱼饵后的小鱼。

“是的。”而罗梁的回答和方才相同,既没有任何起伏,也没有丝毫变化。

“那我们……为什么要去找他?”南奇维又问道。

他的好奇心已经被完全调动了起来,现在用不着罗梁拉扯,他自动就会跟在身后。

罗梁看了他一眼,在他们身侧,医院里的人潮往来。

此时的他们与目的地就只有一门之隔而已。

医院里总是充斥着形形色色的人,也没有人对他们这奇怪的组合表示困惑。

罗梁让自己的声音维持在了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范畴内,他说:

“我想带你监视一下,和那些怪物扯上关系的下场。”

——病房门开了。

里头没有任何怪诞之物,也没有任何奇异之事,只是间普普通通的病房而已。

这是个单人间,里头除了病患本人外,再无旁人,手臂上缠着厚厚一层绷带的少年正坐在床上,无神地望着窗外。

听见门开,他下意识地扭头,映入眼帘的却是两张完全陌生的面孔,少年的瞳孔立时收缩了。

“谁?”他厉声问道。

“警戒心很强。”罗梁评价道,“或许过强了一些。”

他走进房内,门在身后关上,来自外头的嘈杂消去了少许。

宁向贤伸手想摁呼叫铃,动作却在半途停了下来——他认出了罗梁身上的服装。

“啊……”他的眼瞳因另一种原因而收缩,“你是……”

“看起来你记得我们。”罗梁说着,嘴角挂着小小的讥诮。

“你们是、那时……”伸出的手完全收了回来,“我、不是在……做梦……”

“如果你认为那是梦,那倒好办了。”罗梁说道,“正因为你不是。”

宁向贤捂住了自己的额头,他的额角上,冷汗一滴滴地向下落来。

南奇维看了看他,又看了看罗梁,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:“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
“你之前说他为什么不能再拉琴了?”

“事故呀,报纸上都那么说。”

“不对!”宁向贤粗暴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,“那才不是什么事故!”

——他没有忘记。

尽管记忆已经相当模糊,但他其实并没有完全忘记。

他没有忘记自己在那片绿地上小憩时从天而降的黑影,也没有忘记那影子上闪烁的刀锋,更没有忘记身上尖锐的疼。

那疼痛是如此剧烈,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希望自己能够就此死去。

大片大片的猩红在他身边蜿蜒,他挣扎着,却怎么样也动不了,刀剑交错声、人影、腥味——这些他都没有忘记。

他甚至还记得把他送上救护车的黑衣身影。

可这一切却在他清醒过来后被归为幻觉,是他在遭遇事故后不切实的臆想。

宁向贤着实难以接受这些。

只是旁人一再对他这样说,到最后连他自己也分不清什么是真、什么是假,只能在一条漆黑的路上不断行走下去。

“你要是老老实实忘记这一切该多好。”罗梁说道。

“开什么玩笑!”宁向贤怒吼出声,没有包着绷带的手狠狠砸在床侧的栏杆上,“我怎么能忘记那些!”

“——那是比较轻松的选项。”罗梁的声音依然没有发生改变,“无论对你,还是对其他人。”

宁向贤噎住了。

他似乎想要反驳,却又最终找不到什么反驳的余地。

“你也意识到了吧?”反而是罗梁继续问道,“不断想起那个场景,不断觉得自己还置身于那里。”

闪回。

焦虑。

惊慌。

恐惧。

所有的这些。

“别说了。”宁向贤试图阻止他,但声音已经没了力道。

“从战场上归来的人会有类似的症状,你也一样。”罗梁继续说着。

“……别说了!”宁向贤再度怒吼出声。

可那声音里蕴藏的含义已与之前截然不同,即便是南奇维,也能意识到罗梁的话戳中了他的痛处。

如果能够忘记,就能从噩梦中彻底摆脱——遗忘是自我保护的一种,尤其是在“众”的事情上。

但也有无法走上这一条路的人。

例如宁向贤,他遭遇袭击时的场景太过可怖,在他心底留下了深深的阴影。

例如斩落,他因自己的过去而无法忘记与那“众”的交谈。

例如……南奇维。

失控的“众”,关于它们的记忆不会从脑海里消失。

他记得一切,却身在这样关于“遗忘”的对话中,让他禁不住奇怪地眨了眨眼。

罗梁曾对他说,他们要来见证与“众”关联的人的末路。

宁向贤那张扭曲的面容上满是痛苦,这点就算他也能看得出。

但是——

“我……才不会……”这声音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,“否定自己、看到的、事情。”

咬牙切齿。

拼命忍耐着的、压抑着的嗓音里,绝不仅仅是畏惧。

罗梁也发现了这点,他佯装着不动声色,神经却在这时紧绷了起来。

“没人要你否定那些。”他说,“只是太过在意它们,对你和你的家人来说没有任何好处。”

把话题的主体范围缩小,把它限定在宁向贤最为关心的人身上。

果然,少年向他看了过来,眼睛里的光线晦暗,不甚分明。

“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是这样,大家都意识到了,却在装作没有发生。”然后,他说,“这一件……也不要例外。”

那样就可以了,只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如既往地过下去就可以了。

普天之下,并无新事,笙歌之下,万象太平。

只要视而不见便可以换来一如既往的生活。

可是——

“要怎么做到?”宁向贤径直向他发问,他抬起那只包裹着绷带的手,如此发问,“我要怎样才能视而不见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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